近日,北京出版集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作家何大草新作《坡地手记:小杨老师和她的大学》。
今天继续连载本书,让我们跟随小杨老师的脚步,走进那片充满梦想与希望的坡地,让心灵在文字的海洋中畅游,寻找那份久违的宁静与温暖。
第五章 形而下
小杨自忖是个自闭者,不过,也还不是很抑郁。
她小时候喜欢咬指甲,缺缺牙牙的,难看死了。母亲就天天给她剪,让她没处下嘴。现在不咬了,倒爱上了留指甲,还对自己说,个子矮小,但十指尖尖,看着也是舒服的。
阳光投进窗户时,她把手张开贴在玻璃上,长指甲被映射得尖锐又温和,半透明如鲜蛋壳。
到省城读研后,跟寝室女生相处,虽非深交,和谐是没问题的。不过,她还是老习惯,喜欢独守空房。
周日,她去过一次省美术馆,看陈子庄画展。老舅爷几次提到陈子庄,说他的画清、奇、古、瘦,很不简单,可惜死早了,倘能再画二十年,不在黄宾虹之下。
陈子庄画展的招贴,夹了张在图书馆外的橱窗里。上边印了画和字,她都喜欢。还有一行宣传语:中国的凡·高。
展厅里的观众,不算多不算少,有出有进,有的人频频点头,有的人叹气摇头。她不明白,他们这是为什么?
陈子庄生前穷得很,画没人买。他的画,好多画在巴掌大的纸飞飞上。然而,画得多好啊。小杨一边在心里评点,一边用指头在掌心描摹,觉得过瘾。
回了寝室,她翻出吴佩虎送的凡·高画册、书信集,又欣赏了一会儿。她觉得,自己还是更喜欢他写的信,他的信也是画,不是油画、素描,是木刻。
譬如这一段:
今天早晨来了一个人,他在三个星期以前曾经替我修理过一盏灯,并且勉强买下过我的一个陶器。他来吵了一架,因为我刚刚还了他邻人的债而没有还他的债。跟着来的是难以避免的吵闹与谩骂。我对他说,我一收到钱之后马上就还他的债,可是我现在没有一文钱。我求他离开我的房间,最后我把他推到门外, 他或许已经料到了这一着,用脖子把我撞到墙上,后来我就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了。
凡·高好惨,然而小杨读笑了。文字好简,却又好细,似乎可听到凡·高摔倒的一声响!那是被他省略的自嘲啊。
他的书信,实在比课本上很多经典散文强。
她偶尔冲动,想找个人聊一聊。下次去导师家请教论文选题,不觉间就感慨了几句凡·高、陈子庄。
导师是个慈祥的老奶奶(退休又返聘),满头银发,高兴了,还会拍小杨的脑袋。小杨心里暗叫她银奶奶。银奶奶说,小杨是她的关门弟子。等小杨毕业,她就全退, 颐养天年了。
银奶奶的丈夫去世多年,留下一儿一女。儿子远在深圳做证券业。女儿就在本城,是医院护士长,隔周回母亲家吃顿饭,小杨遇见过一回,是个爽朗的大姐。
银奶奶听了小杨的话,沉吟半晌,温言(而又严肃)道:“大众哲学,虽然大众,但重点是哲学。唱歌、跳舞、画画,也不能说不高雅,但毕竟还是形而下。你读研不容易,要懂得珍惜机会啊。”小杨自知失言,遂微笑点头。银奶奶 送了她一个论文题目,论艾思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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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坡地手记:小杨老师和她的大学》
何大草 著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
性格随性自然的小杨误打误撞成为大学里教写作的老师,她教写作不追求辞藻优美,不迷信名家权威,只求真实,朴素,如实地呈现出事物和人心本来的面貌,正如她的秉性,追求本真。大学坐落在省城北郊的一片坡地,坡地舒缓起伏,小杨顺心而为。在大学任教的日子里她与学生王桐和长者吴爷相遇,三人在别人眼里是孤僻的、怪异的、不符合世俗评价体系的,但却在精神上契合相依,在坡地上共同度过了一段率性而为的自在时光,恰如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”的写照。
作者简介
何大草,祖籍四川阆中。曾就职于成都日报社、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。著有长篇历史小说《春山:王维的盛唐与寂灭》《金桃:吴道子,他的世代与风尚》《崇祯皇帝·盲春秋:明朝末代皇帝的生与隐》,以及《隐武者》《拳》等。
以写作、讲授写作为业,兼事绘画。
樱园何大草写作工坊指导老师。